形而下的形,形而上的影(2):存在之蔽,真理之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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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習慣活在三維世界裡。習慣了長、寬、高,習慣了手能碰觸的物件、眼能看見的邊界、腳能踏上的土地。我們相信我們看見的,相信世界就是它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樣子,山是山,水是水,影子是影子;我們從不懷疑,因為眼睛告訴我們:「它就在那裡,你親眼看見了。」
於是,理所當然地以為,世界就是這樣的,沒有更多,也沒有更少。
如果你願意再想深一點呢?
世界就是這個樣子,因為我們「看見」了它。但我們從未懷疑過,我們的觀看方式,是誰決定的? 這個問題,哲學家們早就問過了。
康德(Immanuel Kant)說,我們所見的只是「現象」,而真實的「物自體」始終隱藏在我們的知覺之外。我們的感官為世界設下邊界,讓我們只能理解它的某個部分,而非它的全部。梅洛龐蒂(Maurice Merleau-Ponty) 認為,觀看並不是一種單純的感知行為,而是身體與世界之間的交互。我們的視線從來不是中立的,它受到記憶、經驗、文化的影響。我們以為自己在「看世界」,但實際上,我們只是在觀看我們早已適應的那部分,而那些不曾進入視野的,或許才是最重要的存在。傅柯(Michel Foucault) 則提醒,觀看是一種權力,當你以為自己在看世界時,其實你的視線早已被塑造、被馴服、被導向某個預設好的現實。同樣地,我們習慣了三維視角,習慣了時間是線性的,習慣了影子與物體之間的關係,於是我們從未懷疑:世界可能比我們所見的更大、更複雜,甚至與我們所認知的完全不同。
而我最喜歡海德格(Martin Heidegger)的說法——真理不是「找到」的,而是「解蔽」(Un-concealment)的。世界不會主動顯露它的真相,它習慣被遮蔽。習慣藏在語言的縫隙裡,藏在文化的框架裡,藏在我們以為已經懂得的一切裡。
我們以為自己看見了,卻只是看見了被允許的部分。就像一個長年待在屋裡的人,適應了室內的燈光,適應了昏黃的牆面,適應了一切平順溫和的色調,直到某天走出門,才驚訝地發現,陽光下的世界是這麼鮮明、生動,甚至有些刺眼。我們的眼睛習慣了被遮蔽的世界,於是,當真相突然攤開,反而讓人不安。
我們看見的世界,就像圓柱體的影子,它的形狀不是物體本身決定的,而是光線給它的、角度給它的。我們以為我們在觀看,但觀看本身也是被安排的。我們的語言、我們的文化、我們的記憶,決定了我們所能理解的,卻也同時決定了我們永遠看不見的部分。那些不曾進入視線的,或許才是世界真正的輪廓。